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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雪中雪(儿时)(1 / 2)


钟山狮子峰、报国寺雁回塔、蒹葭汀、将军冢、长亭雪中雪、洛水河堤与不二斋春日花圃——合称燕京七景。

迁都后, 纵舍不得过往记忆,宫阙殿宇亭台楼阁固然可照搬至金陵,这令天下世人流连忘返令文士骚客不吝笔墨的燕京七景却难复制, 一方水土养一方草木, 自然之景两地各不相同,即使勉强,只怕得了形貌却失了神/韵,景不成景矣。

细说起来,狮子峰、雁回塔、蒹葭汀、将军冢、洛水河堤乃至不二斋的春日花圃,唐潆与颜祎因去往得少, 并无多少留恋。唯有宫中的长亭,每到冬日落雪时节, 唐潆闲暇,便会邀颜祎赴长亭赏雪。

亭中置火炉,铺地衣,又有厚实暖和的毛绒坐毡。两人鹤氅狐裘, 围炉无话, 并肩而坐,静静地望向天际纷飞飘落的雪花,冬风乍起,便自四下的梨树上吹来皎白如雪的梨花,长亭四下垂了薄薄的一层素色帷幕,这般望去,竟辨不清哪片是雪哪片是花。

只觉赏心悦目极了。

赏雪的回忆,倘若认真计较,倒无几次。

从前,唐潆年幼,她自小又非强健体格,室外严寒,颜祎便不放心将她带到长亭吹风受凉。后来,颜祎犯了眼疾,身子一日日不如以往,且既失明了,谈何赏雪,恐怕徒惹彼此伤心怅惘,唐潆便再未起过两人共赴长亭游冶的心思。

唯有的几次回忆,说不上多么美好,却深深地烙在唐潆心底。

既如最初那次,已记不清是哪一年,唐潆约莫八/九岁的年纪,学了骑射,又寄了名,个头一日日拔高修长,体质亦不再娇嫩虚弱。落落大雪的冬日,颜祎第一次将她带到长亭,她才知,自己生长了数载的宫城中,竟有这样一处美如仙境的地方。

兼之前世她亦少见雪景,心中万分欢喜,迈着两条小短腿便在雪地上撒欢地跑了起来。其时雪已埋过成人脚踝,她一个小孩儿,跑着跑着,颜祎情绪淡淡的眼眸中终于只余一个小小的黑点。

宫人皆紧紧缀在唐潆身后陪她淌雪,颜祎倒无甚担心,静立在原地远远望着孩子。忍冬替她撑伞避雪,但风大,总有些细碎的雪花袭来,飘落她宛如鸦羽的鬓发上,更衬得她面容精致气质清冷。

不久,黑点渐渐变大,化作人身的模样。

颜祎见唐潆朝自己跑来,嘴角隐隐约约地弯起一丝弧度。唐潆跑得急,径直扑进微微弯下身稳稳接住她的颜祎怀里,抬起脑袋望着颜祎,桃花眼含笑撒娇道:“阿娘——冷——”说着话,口中带出浓浓的热气,将她一张不知是冻得通红抑或热得通红的笑脸尽数笼罩起来。

话音才落,颜祎竟抱起了她。因动作迅疾,忍冬无暇兼顾,手中撑的伞偏离了些,趁隙逃窜的雪花沾到颜祎纤长如薄扇的眼睫上,轻轻一眨,眼睛里便多了几分雾蒙蒙的水气,瞧着更显温柔了。

“儿重,不要您抱,儿自己下来走。”都八/九岁的孩子了,便是女孩骨架小,都很有些重量。唐潆虽舍不得离开颜祎又软又暖香的怀抱,仍要从她怀里挣出。

唐潆不但没能成功,还被颜祎不轻不重地往屁股拍了一下,耳边是她低沉却不严厉的声音:“靴袜都湿了罢,还想自己走?”这语气,说是愠怒,不如说是无奈中满满的宠溺。

唐潆顿时羞赧起来,不挣扎了,重回到颜祎温软馨香的怀中,紧紧搂着她细嫩的脖颈,将脑袋埋在她胸前,小脸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又时不时悄悄抬眸觑着她的神色。

这做贼心虚的模样,活脱脱像只犯了错被主人捉了现行的小猫。

到了长亭,颜祎将孩子放下,使她安安稳稳地坐着,便着手脱下她的靴袜。冬日,唐潆蹬的一双鹿皮短靴,淌雪回来,靴袜亦只湿了寸许,约莫是雪碎子溜进短靴以后融化了。但只这不起眼的寸许,颜祎适才便留心到了。

亭中温暖,青黛更早备下干净的衣物靴袜,以防不时之需。

更衣栉洗之事,颜祎本不必亲来,自有宫人服侍唐潆。但步入长亭以后,颜祎手上便没闲过,唐潆见她忙忙碌碌,或是为自己脱下靴袜,或是拿了温热的毛巾替自己擦拭湿冷的双脚,暖意溢满胸腔,鼻间更隐约涌出些微酸涩。

唐潆重新蹬上干净暖和的短靴后,颜祎温和地问她:“饿不饿?要吃些东西么?”

折腾这许久,颜祎额上沁着薄薄一层细汗,亭外的雪纷纷落下,毫无停歇之意。

“阿娘。”

孩子黏糊糊地唤着自己,颜祎弯唇轻笑:“恩?说了阿娘不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