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孙杰。

低沉瓷实的声音带有试图压抑的哭腔，似乎十分的难受。

秦纵遥无声按下外音键，只听他继续道：“吃晚饭时，芳芳不小心看到前些天的报纸，是关于秦慕清先生葬礼的，上面写了秦纵遥总裁携妻出席，她立刻发了疯，非要往外面闯，拦都拦不住，死活要去找你，您安排的保镖肯定不答应，她寻死觅活，到处砸东西，和我们大吵大闹，最后……最后不惜以死相逼。没办法，保镖又怕她真的想不开，所以同意我给您打个电话……”

房芳和孙杰一直被秘密安排在秦氏旗下一处地段清冷的公寓内，里面有保姆提供一共三餐，外面则有保镖严加看护。

之所以这么安排，不仅是为保证他们两个的安全，也是为隔绝他们同外界的联系。

房芳这枚棋，充满不确定因素，但若能好好利用，也是一把不错的利剑，目前来说，她是唯一和卢彦有过“亲密”接触的人。

两弯黛眉颦出忧虑的浅弧，何尽欢可以想象，房芳要是知道自己功亏一篑，依她的性子，发起疯来，大概什么事都做得出。

“你告诉她了？”秦纵遥淡淡启唇，同时瞟向书架上的精致时钟。

“没……没有，我……不敢。”

孙杰嗫嚅着，语气里头充满挫败感。

这些天在公寓里，他和房芳朝夕相对，虽然没有什么自由可言，可是，两人还算相处愉快。他甚至偷偷幻想过，假如日子就这么平静满足的过下去，直到把孩子顺利生下来，她是否会看在孩子的份上同意和自己在一起？只要她同意，孙杰觉得自己对之前的所有是非纠纷可以全部当做没发生过，他甚至想，她愿意留在潭城，自己也答应留下，只要两个人能好好过日子。

幻想终究是幻想，像被孩童吹出的肥皂泡，一戳即破。

光是看到秦纵遥已经结婚，房芳已然癫狂至此，他哪里还敢说出实情？

秦纵遥看向何尽欢，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他镇定道：

“你去看好她，别让她做傻事，也不能让她试图和外面联系。我们立刻过来。”

“谢谢秦总。”

孙杰感恩戴德的挂断电话，何尽欢趿着拖鞋走向衣帽间，随手取下一条裸粉色连衣裙一件烟灰色外罩开衫，又伸出头道：

“纵遥，我想喊白玥一起过去，可以么？”

正系着衬衫纽扣的手顿了顿，秦纵遥见她眸光深处隐约淌过几丝不忍，他手脚麻利的褪下休闲裤换上挺括西裤：

“可以。但是，不要让她自己过去，你打电话，如果她愿意，我们绕路先去接她。”

——*——*——

夜色清明，弯月如弦。

卡宴疾驰得如同融入夜色的一缕风，后座里，何尽欢和白玥手牵着手，喁喁低语。对房芳曾有婚约，且十分有主意的毁约，又试图和稳稳驾车的冷峻男子真的发生点什么，白玥震惊得嘴都合不拢。大学四年的情景历历在目，小手紧握的两个女孩谁也没想到，那个总是笑意羞怯，善解人意的女孩竟然在她们所不知道的时候发生过那么多事。

公寓位于城西，新开发的楼盘，还没有开始炒热，清冷得很。

透过车窗往外看，星星点点的苍穹下，拔地而起的高楼如同黑暗里沉默的怪兽，高达数层的房子，只有屈指可数的几点灯光。

车驶进地下车库还未停稳，已有一个身材健硕的保镖小跑过来开门。在他的带领下，三个人从电梯升到六楼，甫一刷卡开门，只听见里面传来什么东西碎裂的清脆声响，秦纵遥慌忙把紧随其后的何尽欢和白玥拦在身后，对保镖使了个眼色。保镖会意，率先走进去，用不高不低的声音道：

“房小姐，总裁在门口。如果你还乱砸东西，出于安全考虑，他不可能进来。”

“纵遥来了？”

一声饱含惊喜的询问听得门外三个人同时皱了皱眉头，在胡桃木色餐桌旁的房芳身穿一套短袖半裤粉红色碎花居家服，她抬手，胡乱擦了把泪痕纵横的脸，又笼了笼随意绑起的头发，小心躲过满地碎片，大步朝门口走去，边走边道：“我就知道，纵遥不可能不管我，我就知道！纵遥……纵遥……报纸上……”

细长眼睛里的喜悦在看到两抹倩影后顿时化作怨毒，房芳自然下垂的双手握成拳头，恨恨瞪一眼，随即温柔看向挺拔如树的男子：

“纵遥，好久不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