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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节(1 / 2)





  初春时节,正是山上风光最好的时候。山下百花次第开,山中绿树葱茏鸟鸣幽,另有一番人间景致。

  一身鹅黄衫子的少年郎三步并做两步地一路拾级而上,推开门大跨步迈进了屋里。临窗的桌案前坐着个月白色长裙的姑娘,正低头专心致志地抄经,听见动静眼皮都不曾抬一下道:“你今日迟了一刻钟。”

  “今日讲课的孙先生讲起来一贯打不住,我来得还算快了。”

  “你们今早有课?”案前的人终于抬起了头,瞧了眼邻桌堆积如山的书册。

  少年跟着看了过去,瞬间会意:“哦,钱平那几个纨绔今早来过了?”他走过去颇为嫌弃地翻了翻那几本书册,“倒难为他们还识字。”

  桌案前抄经的人头也不抬:“好歹是你同门。”

  “我同门多了去了,卫师兄还是我同门哪!”少年梗着头,“他们这回又来干什么,过两天花朝节邀你出去?”

  安知灵避而不谈:“不都说九宗规矩严明,这些人整日逃学,为什么还能待在山上?”

  “山上这么多人,总有几个游手好闲的。”他慢吞吞地抱起书册往旁边那一层层的书架走,“何况这几个都是外室弟子,不过在山上混混日子,几年之后下山回家,严格说起来也算不上九宗弟子。”

  他絮絮叨叨地抱怨道:“本来金石宗内室弟子就少,外室弟子里又多得是被家里人送上山混混日子,下山之后好沾点九宗名声的纨绔,累得整个金石宗都叫人看不起。”

  青衣长裙的姑娘故意调笑道:“谁敢看不起你们,整个九宗起码三宗可都靠你口中的‘纨绔’养着。”

  “哼,我和他们才不一样。”

  “怎么个不一样法?”

  “我……我志不在金石宗,我当初想进的明明是文渊宗。”

  “明孺少爷好大的志向,”她低下头,嘴角还含着笑,“昨个儿远远看见你那卫师兄的时候,也不知是谁,连个招呼都不敢上前打。”

  唤作明孺的青年听她又提起了这事,面皮不禁染上一层薄红,嘴上还忍不住争辩:“那不一样!卫嘉玉师兄……卫师兄他,那可是文渊宗首席!在文渊宗,他和半个先生也没什么区别。不对……卫师兄比一些先生还要厉害,就连谢敛师兄,也算由他教大的。”

  提到谢敛,桌案前的女子神色微微一顿,明孺却没意识到什么不对,他抱着那一摞书站在书架后头,兀自说道:“说到谢师兄,他今日正式回到宗里习课了,你听说没有?”

  “没有。”她顿了顿,又问,“他伤已好了?”

  “恩,今日掌门授课的时候叫他上前示范,引得许多师妹去看,应该无碍了。”

  他说着又像想起了什么,忽然从书架后头探出头来,一脸兴奋地说:“对了,我今日又听见剑宗几个师姐在背后讨论谢师兄前一阵受伤的原委,快快快,我说给你听。”

  明孺将没理完的书册往桌上一放,拉了把椅子过来,全然不顾对方的心情,竹筒倒豆子一般将今日山上的见闻一字不落地同她说了一遍:“前一阵谢师兄被人送上山的时候不是重伤昏迷吗?传闻送他回来的是个貌美的姑娘,你还记得这段不?”

  被称作传闻中“貌美姑娘”的安知灵心情颇为复杂地搁下笔,掩饰般地捧着手边的茶水喝了一口:“依稀记得。”

  “那时候大家想当然的就觉得是谢师兄在山下救了这位姑娘身受重伤,所以这位姑娘将他送回了山上,但我今天才知道原来不是这么个事。”他一拍桌子,义愤填膺道,“真相是那女子是个山下害人的女妖,被谢师兄遇见之后捉拿了回来,关押在的山上!”

  “咳、咳咳……”安知灵一口水呛在喉咙里,打翻了手上那小半盏茶。

  明孺眼疾手快地抢救了桌上放着的几张纸,可惜被她压在手底下新抄的那几张还是被水渍晕染了墨色,成了废稿。

  “你这么大人了怎么喝个水都能呛着,”明孺颇为同情地瞧着她,“你这一早上就算废了。”

  安知灵连瞪他一眼的力气都没了,只恹恹地将桌上的废稿揉成一团扔到了一边,咬牙道:“你都是从哪儿听来的?”

  “山上都这么说。”明孺振振有词道,“你想想,若是个寻常被救的普通女子,得救之后怎么会留在山上,更何况还是留在玄宗的地界。而且谢师兄醒来之后,也从没提起过她,更是从没去过玄宗一次,其他人也没见过这姑娘。便是你,你如今也住在青崖间,你见过她吗?”

  安知灵沉默了片刻:“没有……”

  “那不就是了。”明孺盖棺定论道,“她必定是叫青越师傅关押了起来,所以才会如此。”

  安知灵望着他这副恍如包公在世,明镜高悬的神情,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幽幽道:“那妖女、咳,那女妖即是被你师兄降服的,为何还要在他昏迷之后送他上山,这岂不是自投罗网?”

  明孺略一沉思道:“这问题我初初听说时候,也曾想过。但这世间无奇不有,或许这女妖一路被我师兄感化,决心向善也未可知。”

  安知灵深吸口气附和道:“你谢师兄好大的魅力,这样的本事修习剑宗实在可惜。”

  “话也不能这么说,”明孺有些不好意思,“谢师兄是九宗公认根骨奇佳的习武之资,修习剑术也不算埋没了他。”

  “……”

  安知灵默了一默,最终决定站起来收拾东西。明孺见状还有些奇怪:“你今天这么早就回去了吗?”安知灵不搭理他,他又很快自己想通了,为她寻了个理由:“不过你这一早上的稿子废了换我肯定也没了心情,今日早些回去也好。”

  出了藏书阁,还能听见他在里头哼着不成调的小曲,显然心情颇佳。

  地宫中她动用了阴兵恶鬼,体内灵气耗尽,连聚灵石也一并碎了。将谢敛送回九宗之后,顺势留在了九宗养伤。

  “安姑娘!”青苔石阶下站着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正是冯兰。她抱着书显然是刚下学的模样。抬头正瞧见她拾级而下,冲她摆了摆手。

  安知灵走下去与她并肩一同往住处走:“你刚从孙先生的课上回来?”

  冯兰摇头:“我顺路去了趟鸽舍,似乎还是没有你的回信。”她颇有些担心地问她,“你的家人会不会换了住处还没来得及通知你?或者,你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能联系上他们,我再托人带信过去?”

  安知灵在这山上住了已有半个月。自她醒后就托人带信寄回荒草乡,却迟迟没有音讯。

  冯兰以为她担心在山中久住不便,又出声安慰道:“不过也没关系,这一路山高路远,半路耽搁了也很正常。你伤势未好,就先安心住着,想住多久都可以。等伤势好了,若还是没有来信,我帮你找个下山的弟子,托他再一路送你回去也是一样的。”

  安知灵在山上养伤,为免不便,隐藏了身份。大概除了门内几个高阶的弟子与宗主之外,无人知道她的身份,即便是冯兰,也只以为她是个路上遇难被谢敛救下的普通女子。但人在异地,能得这样一份悉心关照,依旧还是叫人心存感激,她真心答谢道:“多谢你。”

  冯兰得她这一声谢,有些不好意思,忙摆手道:“别这么说,我也没帮你什么。倒是你,之前还帮我替秦师兄缝伤带,是我该谢你才是。”

  二人话间,不知不觉已到了青崖间。冯兰下午还有旁的事情,便在屋外与她作别:“再过两日就是花朝节,文渊宗每年循例会设雅宴,我到时帮你找一套玄宗的弟子服,也方便你在山上走动。”

  冯兰想得这么周到,实在出乎她的意料,安知灵不免又谢了一次。

  两人作别之后,她进屋合上了门。桌案上摆着一个拳头大小的方盒,外头也不知是什么材质,类似乌金的光泽。上头有些复杂的纹路,衔接处不知用了什么工艺,严丝合缝密不透风,正是当日安知灵从地宫潭底捡回来的那只机关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