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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臣长子科举入仕记第167节(1 / 2)





  卓思衡深以为同,点头道:“那若是将瑶光公主交给太后开蒙教导,陛下可放心?”

  “当然放心。”刘煦干脆道,“皇后……身体不大好,朕也不怕卓参知知晓,她的情况多是因朕处置她家人才郁结于心,虽是因阿辰的缘故,她最近稍有好转,可还是屡屡提及其母亲与妹妹,朕不愿阿辰在她身边长大,宫中若由太后教导阿辰,朕便毫无后顾之忧。待到阿辰到了开蒙年纪,朕也希望卓参知能像施教指点朕一样做她的启蒙恩师。”

  卓思衡确信太子说得是肺腑之言,于是他也直言不讳道:“在陛下心中,是太后与臣从龙而逐云,助陛下登临九五之尊,对么?”

  “这是自然,没有你们就没有朕的今日。”

  “既然如此,那瑶光公主也有太后和臣的教导辅弼,她为什么不能继承陛下的宏图,有朝一日与陛下一样贵为天子呢?”

  刘煦呆愣在原地,半晌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卓思衡的实话字字如金,他当然不会以此言为忤,可是要让公主继承自己的皇位,刘煦却是从未想过,今时今日第一次听到如此言语,不免整个人都如遭雷击,只道:“卓参知……是认真的?”

  “臣自然是认真的,不过瑶光公主是陛下的掌珠,一切要看陛下是否认真。”卓思衡想将思考的时间留给刘煦自己,于是起身拜道,“微臣中书省还有政务,容臣告退。”

  ……

  瑶光公主办过百日礼的后两日可谓风平浪静,直到第三日小朝会当天,朝堂上才又出现了争执。

  起因是卓思衡提议宣永一年的恩科可以在照常科举的基础上增设正式的吏科,礼部被这突然袭击搞得晕头转向,当即表示吏员的归属是由吏部考核任免,他们礼部只管科举,这样一来让他们去插手吏部事宜,实在有失妥当。

  礼部尚书何敬辉说完又觉得不够充分,当下又想出个理由来道:“再者说眼下已是十月,十一月各州郡通过的考生便要入京,准备时日也不足一月,这样仓促的当口如何能完善吏科各项事宜?若是办砸了,岂不是令圣上登基头年的首次恩科蒙尘?”

  推脱职责在朝堂上是件常见的事情,没人觉得奇怪。

  靳嘉作为礼部侍郎也在朝议之列,他听完自己上司的这话后当即觉得这个上司是不能要了,要知道卓思衡什么时候会打无准备之仗?指望为难他而推脱是不可能的事。

  如他所料,卓思衡自袖中抽出封厚厚奏折叠本来,陈说道:“臣已将吏科选材如何在礼部贡院进行吏考,以及最终殿试圣上甄选钦点的实施方要写出,肯请陛下御览。”

  何敬辉看着高公公接过卓思衡的折子递上去,也知道自己是甩不脱这职责了。

  卓相一上任是没有新官的那三把火的,他半点没有雷厉风行,也不搞些虚花招,可是该他出手的时候再去想对策已经晚了。

  这才是真正不好对付的上峰。

  何敬辉暗中叹道。

  果不其然,卓思衡准备完全,将整个吏科的选拔要如何操作都事无巨细讲得清楚明白,他还不忘补充讲解道:“地方州学尚且无有吏学一科,故而只先将科试设在帝京,统一考取。待到后续在各州州学郡学设过吏学后,再与科举同试分卷而考。”

  何敬辉听完觉得自己抓住了一个破绽,忙道:“陛下,臣有一问。敢问卓相,吏科在帝京考取也属应当,然而各地有志于吏科考取功名的学子在十月方接到此等好消息,只一个月时日,如何筹措旅资入京呢?若是只有家有资才者才可入京,那这科考试岂不专为富户而设?实在有违为国抡才的初衷了。”

  卓思衡听完不慌不忙道:“何尚书此言有理,臣以为,可于驿道多设专为应考学子所预备的学舍与逆旅,持官府牒文入京应考者,在其间休息餐食,皆可免去一应资费。”

  何敬辉一愣,未等他开口,卓思衡又道:“自然了,未免偏颇,也彰显陛下抡才之圣心与对天下学子的垂恩,不论科举还是吏考的学子,皆可免除。”

  此言一出,朝堂上多了些窃窃私语之声,何敬辉这才回过神又要开口,靳嘉真想去拽上司的官袍后襟,好让他少说两句,然而不等他出手,卓思衡已经又先一步预判了何敬辉的发言,恳切道:“不过银钱是个大问题,这臣也知晓。但自圣上登基以来,处处俭省节流,所余库银足矣应付此举。这毕竟是为陛下所选材啊!陛下应让天下看到天子为国取士的诚意,还有什么比解决士子们劳苦衣食更好的诚意呢?天下士子无论贫寒富庶皆能同沐恩德,臣实在不知还有何处更适合将陛下勤俭的国库银钱花费出去了。”

  完了,靳嘉想,就算他不想换上司,看来也要换上司了。

  刘煦当然知道这个安排,他也愿意在这做皇帝的第一年多施行实在而非口头上的仁政,这只是他和卓思衡计划的第一步。

  于是皇帝首肯,众臣也没有异议,皆大欢喜。

  何敬辉心中黯然,暗道自己不识时务,想推脱掉麻烦的事却惹了新相的厌烦,就算卓思衡无有徇私排异的劣迹,他却也忐忑自己今后的境遇怕是要泥泞难行。

  谁知这时,卓思衡猝不及防开口道:“不过臣也有思虑不周的地方。何尚书所言极是,若让礼部负责吏考,臣没有准备足够的时日,一时手足无措也是应当,仓促之间使得同僚乱纪,实在是臣没能顾及同僚肩上的重则,方才多有妄言,还请何尚书见谅。”

  这次连靳嘉都震惊了,他实在是不知道卓思衡葫芦里卖得什么药。

  卓思衡面对震惊的何敬辉,非常体贴地笑道:“臣以为,吏科此次唯有贡院考序由礼部照科举先例负责,其余从报身验文,到出题应试,再到判卷列名,皆有吏部负责。这样一来吏部也好根据吏科里的各科设置分派主考,免去礼部冗杂繁务,好教礼部诸位同僚可专心为圣上取士选贤。”

  何敬辉万万没有想到卓思衡居然拉了自己一把,他原本以为所有事都会被推到礼部头上,一时激动万分说不出话来。

  卓思衡则主动向其颔首道:“何尚书不亏是两朝元老,多有见识,多亏您的指点,才有如今分工之明,多谢尚书谏言。”说罢又朝皇帝一拜道,“圣上身边有如此谏臣能臣,当真是社稷之福。”

  靳嘉看着激动得快哭出来的上司,只觉得卓思衡在当上参知政事后功力更进一层……

  ……

  小朝会下朝后,卓思衡准备回中书省政事堂继续看各地呈上的奏章,一转身却被浑天监察院监丞阻住去路。

  “见过卓相。”

  浑天监察院监丞的职责按理只需要参加大朝会,小朝会与他无关,但因今日商议之事涉及盂兰郊祀的具体事宜,他才来陈述天象吉凶。

  “监正可是有事?”虽然还有一堆事情等着自己,但卓思衡面对路遇的同僚仍是十分耐心,“我们一道边走边聊。”

  监正受宠若惊,连道客气,二人一并在长长的御街甬道上朝宫外走,监正也边走边兴致勃勃道:“下官回去后又翻阅了些《易》学古籍,发现那日所解之震卦还有旁的释义。”

  “监正但说无妨,我不大懂《易经》与其中深奥的学问,若是有什么玄机,也请使我受教。”

  监正也是个精通自己本职工作且足够认真的人,虽然卓思衡已经不太关心那个卦象所呈现的含义,但还是乐意听这样的人讲讲他所不了解的领域。

  卓思衡在知识面前的谦卑让监正大为震撼,他本想夸赞几句,却又担心卓思衡以为他来攀谈是溜须拍马刻意逢迎讨好,于是及时收住话,只说书中的发现:“有传《易》于甲骨之上流传,其文字也与我们今日不同,前朝便有学问大家拆字解意,按照甲骨之书金石之学来求甚解。比如这震卦,震之一字就可拆开来看。古时人闻听雷震则知雨至,震卦又是天动之象,雨和辰相合,天之欲雨才可震惊百里。”

  听到这里,卓思衡愣住了,瑶光公主取了新乳名阿辰的事只有宫中寥寥几人知晓,他的家人自然不会四处乱讲,可见外人是绝无可能知晓的,然而浑天监察院的监正却说古籍里便有拆字来解震卦之事,不正合了他拆字给瑶光公主取乳名么?

  真有这样冥冥之中的巧合么?

  虽是心中意动流转,但卓思衡的表情仍是保持云淡风轻和恰到好处的礼貌与好奇道:“那这雨和辰都有何解?”

  “雨字的古文和今日写法无有不同,但辰字却有他解。”监正的语速都因亢奋而不住加快,“今人说辰,多指星辰,可是古意里辰字却是龙的意思啊!”

  卓思衡站下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