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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若即


尖锐的惨叫声回荡在宸栖宫的上空,震得四周树枝横摇,飞鸟惊起。内殿中,颜美人跌坐在地上,一双闪烁着不敢置信的美目错愕的望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云倾,苍白的娇容上,鲜红的五指印记分外清晰。

这一巴掌,云倾下了不少力道,所以不足片刻,颜美人的脸就高肿起来,火辣辣的如抽痛。

她瞪着云倾,涂抹艳红的纤细玉手指着云倾的鼻子,却又惶恐的说不出话来,全身都气得不住颤抖。

“冷婉儿……你……你这个小妖孽,我……我一定会让皇帝哥哥废了你……将你大卸八块……”蛮儿和宫殿外的宫娥听见尖叫声,立刻冲了进来,而后先是错愕,后是担忧的将颜美人搀扶了出去,而颜美人则是边走边癫狂的尖叫。

废黜她?云倾面无表情的看着颜美人被众人簇拥离开的背影,眼底瞬间聚满了冷意,甚至有些张狂的狰狞。

如果不是今日颜美人口无遮拦的说出小皇帝早有将她废黜之心,也许她还会对那个对自己突然温柔疼惜的男子有一丝期盼,以为他在与自己达成协议或者已经查清冷仲父子并无谋反的举动之后才对她卸下了提防。

可是现在她明白,这一切都是奢侈的妄想。

先皇和小皇帝忌惮冷仲,并且处处提防到了滴水不漏的状态,这其中必然隐藏着她所不知道的因素,但是这个因素是什么,她却始终查不出来,但是,今天颜美人口无遮拦说出来的那番话,却如轰雷一般震醒了云倾。

皇帝对颜美人的疼爱已经到一种无法言语的程度,就算三个月不曾宠幸,却不代表心里不挂念。而皇帝一直都不愿宠幸芙妃的原因,恐怕也在于这颜美人,因为芙妃是太后的侄女,若是因为承恩雨露而诞下皇嗣的话,那么曾是低贱宫娥出生的颜美人在这后宫之中便永无出头之日。

而她这个皇后,也许就算没有冷仲父子的牵绊,皇帝终有一天还是会废黜,因为他心里爱的、信任的只有那个与自己青梅竹马,为自己试药而落下一身病痛的较弱美人儿。

想到这里,云倾心头竟有些刺痛,有种说不出的窒闷,但是这却令她怒极反笑。隐藏在绣满团凤图纹宽袖中的小手却握成了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掌心,刺痛如斯。

颜美人被皇后惩戒攉掌的事情不胫而走,后宫的嫔妃都不禁咋舌惊诧,一时间整个皇宫中都议论纷纷,甚至连朝堂上听到了些消息的大臣都略显震惊,而冷仲父子则是沉默不语,各自寻思着婉儿的动机为何。

按理说,冷婉儿是个聪慧灵敏的孩子,应该不会因为气愤而做出出格的事情,但是攉掌颜美人之事却是可大可小,于是在第二日早朝时,担心女儿、妹妹在深宫有什么委屈原由的冷仲父子便入建章宫向太后请示,言说诰命夫人身体虚弱,旧疾复发,想请小皇后会相府探望。

太后王氏原本就对云倾在那日凌霄殿的所作所为就甚为不满,也一直又郁结在心头,今日虽然云倾攉掌了当众羞辱芙妃的颜美人,她也算是得利的一方,但是却依旧不能淡化她心里的结。

于是她冷淡的推说自己已经不过问后宫之事,所以这件事情要等她与皇帝、皇后商量才可商榷。

冷仲父子对太后的话有些震惊,但却也不敢多加细问,便叩首告退。

自从颜美人的事情发生之后,皇帝之前所谓的每日前往宸栖宫看望云倾的承诺也并未履行,而一直为云倾攉掌颜美人的事担心受怕了好几日的蛮儿倒是时时到云倾面前汇报后宫传出来的各种流言蜚语及皇帝的动向。

据说,皇帝这三五日一下早朝就去了颜美人的‘怜颜宫’,而颜美人也向皇帝哭闹了好几日,不过,宫人们也都在猜测,皇帝会如何处理这件事。但至今日为止,却依旧没有一点风声。

对于皇帝,云倾自那日从颜美人口中的话语中听出端倪之时,心就冷了一半,所以在蛮儿讲述这些事情时,不评论也不回避,只是淡然不语。

但就这样平淡无波的过了十来日之后,中秋将至之时,建章宫的太后突然派遣了张公公前来传圣旨。

张公公平日最为惧怕云倾,因而就算隔着珠帘幔帐都有些畏惧的道:“老奴叩见皇后娘娘,娘娘千秋长乐,万寿无极,太后和皇上有旨,请皇后起驾建章宫议事”

该来的总要来,不过云倾向来奉行的处世之道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所以在她没有做出真正反击和主动出击之前,她最擅长的就是见招拆招。所以也不担心,而是起身吩咐蛮儿更衣,移驾建章宫。

不多时,凤辇停在建章宫大殿前,云倾步下车辇,从容镇定的走进大殿,却看也不看皇帝,只是淡淡的瞥了面色冷清的太后一眼,在张公公取来跪垫后,端庄叩拜,道:“臣妾参见太后娘娘、参见皇上”

“皇后来了,来人,将鸾垫取来,奉茶”太后瞥了一眼云倾,神色颇为不自在,但是却没有过分表现出来,但话语却分外的凉薄。

“臣妾谢太后”云倾自然也听出了太后的不待见,不过却还是从容婉顺的谢恩,而后步上汉白玉石阶,坐在了太后身旁的凤尾翘头乌木案几旁,与皇帝遥遥相对。

抬手接过了碧珠奉上的精致茶碗,缓缓的揭盖捋着茶叶。

一道令人无法忽视的目光落在云倾身上,云倾的手微顿了顿,却不予理睬,眼皮不抬便问道:“太后娘娘和皇上今日召见臣妾,不知有什么吩咐?”

太后冷冷的看了云倾一眼,哼了一声,竟讥讽道:“哀家如何敢吩咐皇后啊,皇后如今掌控后宫,连皇上心尖上的颜美人都敢打了,只怕哀家就算有话吩咐,皇后也未必放在心上了吧。”

云倾眼底沉了沉,却依旧垂着睫羽,她红唇勾起一抹乖巧温顺的笑意,而后将茶碗递到碧珠手中,缓缓的道:“太后娘娘言重了,太后是皇上的生母,是轩烨国的皇太后,臣妾与后宫所有嫔妃的母后,母后的话,臣妾岂有不放在心上的理?”

云倾话语虽然淡然从容,却隐隐暗刺皇帝那日在凌霄殿的设计。

太后好强却无知,连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要布局设计她,让她蒙在鼓中,那么也怪不得她这个‘外人’不将她放在心上了。

“哦?”太后突然扬起声音,似乎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的冷笑起来,而后冷凝着云倾,可见是动怒了,不过,王氏却依旧保持了皇太后该有的仪态,半晌之后恢复了平静,只道:“其实今日找皇后来,也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只是这中秋快到了,按照宫里历年的规矩,是要开设晚宴,让后宫里的嫔妃们高兴高兴,在湖里放放花灯,与百官同庆同庆,不过十日前冷丞相和威烈将军却来找过哀家,说诰命夫人身体虚弱,久病缠身,时时挂念皇后,所以想请示皇上,接皇后回府省亲。”

太后说罢,缓缓的饮了一口茶,而后又道:“不过哀家也跟冷丞相说了,如今这后宫,哀家做不得主,再者,皇后省亲可是大事,须得谨慎操办一番,如今差不多也都齐备了,所以哀家便找皇上和皇后来问问意思,毕竟皇后中秋回府的话,这宫里的盛宴,可就要缺席了”

云倾听了太后这番话,不禁有些想笑。太后一边赌气说后宫之事她做不得主,但另一边却已经将她省亲的事宜都已办妥,就差没有让她立刻出宫。

看来,她不走也得走,否则岂不白费了太后的一片盛情,要知道暗中筹备却不走漏半点风声,可是极其辛苦。

但是云倾刚要开口应允,却听皇帝低沉的声音响起:“皇后回府探望诰命夫人自然重要,不过宫中的筵宴也不能缺席中宫之主,毕竟是朕和后宫所有嫔妃的团圆之日,若少了皇后,朕岂不是成了孤家寡人了?”

皇帝淡笑着说道,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却含着半真半假的叹息,仿若这中秋团圆之夜,少了云倾便索然无味了一般。

云倾秀眉骤然黜起,但随之却依旧平静不语,只当没有听见这话。

但是太后听了皇帝这话,面色瞬间就不好看了,她可在云倾回府省亲这件事上动了不少心思的,若是不成功的话,岂不是白费了她这十几日的布置和操劳?

因而她忙笑道:“中秋的确是团圆的日子,但是皇后有这么孝心也是好的,我轩烨国是泱泱四海臣服的统辖,理当有一位可以真正母仪天下的皇后,所以皇上也别这么不舍,毕竟后宫还有那么多妃子呢,皇上最近不是都在颜美人哪儿宿夜么?有她陪着,皇上还不满意?”

听道颜美人这三个字,云倾心底不禁更为寒彻,那一日她口无遮拦的谩骂依旧在耳边,如同魔咒一般挥之不去,于是云倾几乎在皇帝要开口的瞬间抢先说道:“臣妾许久不曾见到三娘了,心中着实挂念,所以还请皇上、太后娘娘恩准臣妾回府省亲。”

此时,皇帝和太后不禁都怔住了,因为云倾有些急促的话语,仿佛当真归心似箭,似恨不得立刻就回到相府一般。

片刻后,皇帝似乎才明白云倾的意思,他的面色顿时冷了下来,刚才的笑意也凝固在唇边。

“恩,既然皇后也有这个意思,那么就这么办吧,皇后省亲是大事,哀家一定让内务府置办妥当,反正先皇的抚孝之期也早满了,所以也不必节俭,一切参照规定的数额办。”太后虽对云倾的决定有些疑惑,不过见她愿意回府,腾出空隙来让她为芙妃铺设承宠的路,便瞬间欢喜起来。

“臣妾谢太后娘娘恩典”云倾谢恩。

“好了,既然都定下了,那么明日清早便动身吧,冷丞相和威烈将军这么久都没见皇后回去,别以为是哀家小气,下去休息吧”太后说道,大有一笑泯恩仇的气度。

“臣妾告退”云倾叩安,缓缓起身,却在抬头的不经意间看到了皇帝凝视自己的眼神,他漆黑的眼底似闪过了浓郁的失望之色,目光冰冷,剑眉也黜得极紧。

但云倾却立刻别开眼,仿佛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意,随后转身从容的踏下了石阶,大步离开建章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