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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6】 风雨欲来(1 / 2)

【086】 风雨欲来

“胡说!”

大皇子赵康一声暴喝,却是和叩阍之人以头抢地的巨响重叠在了一起。眨眼间,满目只剩下了不断渗出的红和漫天飘飞的白。叩阍之人命丧眼前,他一腔愤怒没了对象,整个人怔在当场,“胡、胡说……他……”

他就像是被人抽走了魂儿一样,绊绊磕磕,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皇帝隐在车辇中,没人能看清他的神色,然他一直沉默着,似也被这叩阍打了个措手不及。

文初心下一动,张口大喝,“把状纸收上来!”

向二一个激灵,赶忙带人去拦截那些哗哗乱飞的状纸,有的飘到了百姓脚下,没来得及看,便被执金吾众人收缴了上来。

帘子后的皇帝闭上了眼,这才出了声来,阴沉着问道:“老大,你怎么说www.shukeba.com。”

“血口喷人!”赵康终于回过神来,喘着粗气脸色青白,死死压着心底的惊惧,“父皇,此人信口雌黄,构陷儿臣!若非做贼心虚,何至自裁,分明是畏罪自杀!”

“也可能是以死明志呢,”六皇子赵延慢悠悠道了一句,“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大哥无需急躁,且看看状纸上写了什么再说。”

“贪墨灾银共计两百万两!”赵延话音刚落,就有一儒生抓着状纸高喊出声,四下里一片喧哗,嗡嗡声如同卷起了一场飓风。那人念的飞快,“灾粮五十万石,致死灾民……”

念到一半的状纸被向二一把夺了过来。

文初大步走过来,拿过状纸瞧了眼,猛地举高了手,四下里给百姓看着,“大家可瞧见了,这张状纸乃是陈列我南朝司法的,关于此人口中的灾银灾粮,半个字都没有!”呼啦一下,她把状纸塞给向二,向二低头瞄了一眼,脸色一变,飞快和其他的状纸叠在一块儿,听文初一把卸了要辩驳的儒生下巴,“此人居心叵测,妖言惑众,拿下!”

紧跟着明三带人将儒生押走,一系列动作又快又突然,就仿佛上一刻这人还拿着状纸告念,下一刻,一眨眼间人已被执金吾押了老远。

至于那张状纸上写了什么,百姓都被衙役规避在两侧,离着文初甚远,有这眼力看见的,多是身上带了功夫,这样的人,不识字;而识字的又是儒生,重文轻武,看不清楚。

是以一时间,百姓中的纷乱喧哗,便被文初雷厉风行地压了下来。

赵延眯眼看着她,文初只接过向二叠拢整齐的一叠状纸,大步走向皇帝的车辇,“陛下,状纸在此。”交给了满眼感激赞赏的吕德海。

吕德海躬身将状纸呈进车辇,暗道这楚问心思敏捷。

状纸上写了什么无关紧要,要知道陛下的案上还尘封着地方送上的一张折子,这里头的诸多罪状,陛下心里已有了七八分数。可关键就在于今儿个事来的突然,陛下也需要时间细细斟酌,只要这状纸没落在外人手里头,那么想定罪还是网开一面,都有了回旋的余地。

一时这整个洛阳城街上,一丝儿的声音都无,只辇车中纸张哗啦翻动着。随着时间过去,那翻动声越来越急,皇帝的呼吸也越来越急,显然正压抑着极大的怒气。

“父皇,父皇,”赵康终于沉不住气了,“父皇那状纸上一派胡言,定是有人想陷害儿臣,什么贪墨迫害,儿臣一概不知啊!”

“既是一概不知,又怎知那状纸上写的什么,”赵延嗤笑一声,“大哥稍安勿躁,父皇自有定论。”

“是极,是极,”四皇子赵勇没和赵康撕破脸皮,却也乐得加上一把火,“既是构陷,更要公开审理,于朗朗天日下还大哥一个公道!”

五皇子赵修捋了捋袖子,“交由廷尉司便是,再有京兆尹向大人一同会审,必能帮大哥洗脱冤情。”

廷尉司是老六的,若交到那去,他便是无罪也成了有罪;而向洵素来铁面无私,若是有罪,必不会让他轻易逃脱开来。

好一个廷尉司,好一个京兆尹,这是把他往死路上逼!

赵康猩红着眼,死死盯着他们。

赵延冷笑森森,赵勇别开眼来,赵修则继续捋着袖子――人人事不关己,又人人落井下石。

而今儿个也怪了,平日里大皇子的党羽必定一早跳出来,这次许是因为大司徒的死,人人垂着头,默不作声。就连他外祖黄家也没说一句话。黄大人站在后头,几次想要出言,都被身侧老父以手按住,老爷子闭着眼睛,橘皮似的老脸上纹丝不动,“噤声,这关头,能赌的只有陛下的心软了。”

是的,心软。

皇帝一直冷眼旁观着四周的暗潮汹涌。

今儿个事太多蹊跷,纸张在南朝是贵重之物,区区一个县丞何来这一叠状纸?此人满身血污,显见一路受到追杀,可老大方才的震惊毫不作假,显是被人抽冷子摆了一道。再者这以死明鉴,更是连拷问的可能都没了,将此事的后路完全堵死!

身居九五之尊,早已明白了何为耳听为虚,甚至眼见也未必为实,他心下自有一杆秤。透过帘子,皇帝的目光在一个个人的表情上端详过去,最后落在了孤立无援的赵康身上。

他就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的困兽,四面楚歌,八方受敌,而这些逼迫还是来自于他的亲人党羽。

到底是伴在膝下三十年的第一个儿子,皇帝沉吟良久,终于开声道:“状纸语焉不详,还需进一步查明真伪。大皇子暂且收押,无朕的旨意,不得出府一步。”

软禁!

黄老爷子终于睁开了老眼,长长松了一口气。

赵康脱了力般,软倒在地,虚脱地行了一个大礼,久久未起。

与之相反的,是赵延猛然攥紧的拳头,他脸色难看,俯视着跪地不起的赵康,暗自冷哼一声。

听皇帝又道:“此事交由京兆尹向洵全权查明,楚问协助,”顿了一下,透过帘子看向自始至终一句话都未落井下石的赵阙,“老三,你监督罢。”

向洵、文初、赵阙,同时应是。

“起驾。”

吕德海立即高呼,“起驾――”

前头那人尸体已被拖了下去,地面也收拾了妥当,车驾复又向着宫门而去。

这一场博弈,与其说是赵延和赵康的针锋相对,倒不如说是赵延和黄家老爷子的暗自较量。

而结果显然是各打五十大板,谁也没能完全胜出――赵延的“叩阍”未能一举将赵康打落泥潭,黄老爷子的“置之死地而后生”也仅仅是给赵康争取了一些时间,却意外将文初向洵和赵阙一同推了出来。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文初一路走出皇宫,望着那黑灰色的天际总有种风雨欲来之感。

赵延苦心布置了这一切,好容易抓住了大司徒身死的这一刻,下了狠心对付赵康,又岂会给他翻身的机会?恐怕第一时间,就是抢回这查明审理的权限,而她们三人,便成为了明晃晃的挡路石。

文初思索着往外走,就听阿莱扬声唤她,“大人,这边!”

那边正停着一溜溜的马车,正是来接送朝中诸臣的,其中一辆素色无装饰的马车前头,阿莱正充当着车夫,喜气洋洋地挥着手。

这是她前两日买的马车,如今她进出皇宫的时间越来越多,从宫里到楚府的距离太远,又恰好得了皇帝和郭皇后几番赏下的金,索性就大手大脚了一回,花了巨资购了这么一辆马车。

马在南朝实在是个贵重物,这一辆马车下来,她手中的金已是不多了。

文初上了车来,一路晃晃悠悠地往楚府回,心里盘算着不能坐吃山空只等着宫里的赏赐,也得搞点儿买卖才是。这么想着,她便扬声道:“先不回府,在街上转转。”

“好咧!大人想去哪里?”

“随便,你看着走吧,别走小路,往铺子多的地方转。”

阿莱应了声,马车便调转了方向,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驶着。文初掀开帘子一角,已是夜色初降,可洛阳城里依旧繁华,欢笑声,吵嚷声,讨价还价声,一路应接不暇。

在洛阳,赚钱的门路已被想尽了,两侧商铺毗邻,铺子前头还有绵延拥挤的摊贩,各种各样可供选择的物事。尤其是酒楼茶馆和书肆,这一路上几乎每隔个几步,便有这三种铺子的一间。南朝大倡儒风,这三个地方乃是儒生们最爱的聚集地,迎来送往,热闹非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