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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5】 陛下有旨(1 / 2)

【055】 陛下有旨

时值晌午,洛河之滨,正是至热闹的时候。

金灿灿的阳光洒遍河堤,码头上人来人往,文初就是在这样的热闹中,一眼看见了六皇子赵延。

和赵阙的名声不显不同,赵延的贤名之响亮,可说如雷贯耳。且这皇子交游广阔,平易近人,河堤柳岸,茶馆儿饭庄,时常可见他的身影,簇拥在一桌文人雅士之中,把酒言欢,好不快哉。

贤皇子。

这是坊间送他的美誉。

此刻这贤皇子一身儒袍,颀长明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骑马而来。隔着不远的距离,看着这边大船靠岸,他一勒马缰跃下地来,身后只跟了两个随从,显得坦然而从容,真似是迎接久未相见的兄长一般,“三哥!”

文初站在赵阙的身后,笑吟吟扫过不远处卸货的商船,那些工人们无不小心谨慎地瞥着这边,粗略一数,少说百人。她噗嗤一笑,低低道:“这是怕三哥做了他呢www.shukeba.com。”

“也太小看三哥了,身之生死,有何意思。”言外之意,竟是要让他身败名裂跌落神坛,才算有意思么。文初被他语中寒凉激的心下一震,赵阙牵着嘴角,已风度翩翩地下了船。

赵延立即迎了上来,“三哥,咱们兄弟俩多久未见了?”

“两年了,不错,健壮了不少。”赵阙拍拍他的肩,赵延明显僵硬了一瞬,继而大笑道:“比不上三哥天南地北好快活!倒是把小弟和父皇丢在洛阳,该罚该罚,回去定让父皇好好说你一通。”

毕竟是亲兄弟,这两人年岁差的不大,站在一起,看着颇有几分相似。赵延虽不似赵阙般一见惊艳,却也剑眉星目绝对的美男子,松绿的儒袍在风中摆动,给人的感觉明朗而温正,这般大笑,立即带出几分豪迈之气来,十分潇洒。

而赵阙呢,则多了几分飘渺之气,许是常临庙宇,形成了他一种独特的气质,让人既想亲近又似带着仰望的距离。

这边儿上演着“久别相见,兄弟情深”的戏码,那边儿文初看的连连咋舌,明明都恨不能把对方给一刀宰了,演起戏来却是丁点儿矛头都瞧不出,她啧啧两声,摇摇头。

祁俦误以为是厌恶赵延的意思,不由摇着扇子凑过来,“习惯成自然,我第一次见着那贤皇子假脸,恶心的一夜没睡着。”

文初没解释,心底却哼,你家主子的脸也够假的。她瞧着那边不知还要聊到何时,心底便有些按捺不住,实在太想进入城里走上一走,“殿下可是要进宫?”

“应该吧,那人都专门迎来了,做戏做全套不是。”眨眨眼,又问,“不回兄呢,陛下这两天估计会召你见见,最好是在驿馆落脚,客栈不方便……”

这边话没说完,就听赵阙的声音传来,“她去三皇子府。”

俩人都吓了一跳,这人不是正跟赵延聊着么。

这么一打岔,赵延也不由转头看了过来,或者该说,这船上船下的人全都往文初这边儿瞧。

她笑笑,拱手道:“多谢殿下美意,不过小人隶属镇北军,回了京却留在皇子府,恐怕不妥。”

不管赵阙的名声显不显,毕竟是堂堂皇子,若换了寻常人还不感恩戴德得意非常,文初这不卑不亢的婉拒,让赵延多看了她两眼。就听赵阙淡淡表态,“没什么妥不妥,镇北军已回边,你一人留在京城,不去我那儿……还要上哪。”

这话说的实在是暧昧,仿佛她上他府中乃天经地义,又似两人关系匪浅。文初不由头痛,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她虽曾想过和赵阙结盟,却绝对不是现在这个时候,在她一穷二白尚未进宫之前,已被迫地让旁人烙下“三皇子一派”的印象。

赵阙显然心知肚明,“无需多辩。”

众目睽睽,再推拒下去就显得古怪了,文初暗自磨牙,面儿上微笑致谢,“小人遵命。”

赵延玩味地瞧着,自能瞧出其中的三分不愿,颇有兴趣地问:“这位是……”

“这一路遇难,多亏她相救照顾。”

“原来如此,可是镇北军的……楚问?”

文初行了礼,“见过六皇子。”

赵延一摆手,“无需见外,你是三哥的恩人,自也是我的恩人。虎贲将军曾多次提过你,今冬之战,你立下奇功,父皇赏识不已,私下里说了想留你在京。我还道是什么样的英武丈夫,没想竟是个翩翩少年郎!”

他说着笑吟吟的十分和气,就连文初都不得不叹,这赵延不论私下里如何,面子功夫做的的确周到,“殿下谬赞了。”

赵阙却道:“维桢素来爱才,你初至京师,时日久了便知。”

维桢,乃是赵延的表字。

她应道:“是,若能留任京师,日后还需六皇子提点。”

赵延大笑应好,这才道:“那走吧,父皇还不知三哥今日到,见你无恙,必定惊喜。”

赵阙轻轻牵起了唇角,“父皇尚且不知,维桢便知了……”

两人目光一对。

片刻后,同时哈哈一笑,转身向前。

……

赵阙并未回府,同赵延一起,一路进了宫去。

文初则和韦让祁俦等人进了三皇子府,他们乃是赵阙的门客,自然也住在这府里,道别过后,还是船上侍候她的婢子跟着,一路引她去了客房。路上文初和她聊着天,听她自称伶秀,不免奇怪,“有姓?”

伶秀就解释道:“婢子出自江州伶家,殿下仁德,并未夺了婢子的姓。”

文初明白过来,应该是江州的某个小世家,为讨好赵阙送上了族里女子。这种事并不少见,南朝的女子地位本低,整个大环境的阶级又森严,小世家中的旁枝庶出,大多都进贡给了高门府邸,生来就是等同于货物的。

当然,若这女子能让赵阙给个名分,又是另说。

许是她的表情太过明显,伶秀吓了一跳,砰一声跪下了,“公子切莫误会,婢子从未有过这般心思,殿下也从未碰过婢子。”

文初傻眼地看着跪在眼前的女人,忽然明白了过来——这是把她当成赵阙的女人了!她一瞬间没了聊天的兴致,恐怕除了伶秀,韦让和祁俦等人也是这般想的吧。

文初懒得解释,“起来吧。”

伶秀偷眼瞧她神色,起了身,后头也不敢再说什么了。

三皇子府倒是不大,占地几十亩的样子,简约精致中,透着一种低调的奢华。府中有一座小湖,不一会儿,文初就到了客房门口,正正离着这小湖不远,推开窗子,就能见到湖光春色。

伶秀躬身退下了。

文初就靠在窗前,撑着窗台站了一会儿。

外面响起脚步声,她一扭头,正是去而复返的伶秀,“公子,这是殿下着人送过来的。”手中一方小小的锦盒,搁在桌子上,她解释道:“殿下说,公子重返洛阳,必定忍不住要出去走走,从前有人护身,现在到底是不同——洛阳城里卧虎藏龙,权贵众多,公子将此物佩戴身上,可避免麻烦。”

文初打开锦盒,只见一块儿莹润玉玦静卧其中,入手冰凉,背面刻了个小小的“郭”字。她虽不知怎么出去转转就会惹上麻烦,但那人一番好意,也无需推却,“多谢。”

“婢子只是传物,不敢受公子谢。”想了想,又道:“公子可是真要出去?”

“怎么?”

“今日端阳节,外面人多咧,公子注意安全。”

五月初五了么,怪不得一路上这般热闹,文初看她一眼,想着这姑娘心地不错,“我下午出去,晚上回来用膳。”

伶秀赶忙点头,行礼道:“是,婢子退下了。”

没多会儿,文初就出了门。

五月的洛阳,正是最舒服的时候,春色正浓,处处萦绕着淡淡的牡丹香气。

她走在繁华的街上,一路漫无目的,瞧着这久违的帝都久违的豪华气派,心中一时又是兴奋,又是感慨万千。今日是端阳节,街上人流涌荡,乘着小轿的,骑着马的,坐着车的,各色各样的人群皆有。

洛阳城内布局井然,二十四条大街纵横交错,通达四方。不知不觉,走到了一座府邸的门口。

这座府邸极大,比起三皇子府来,少说有两到三个,然而此刻却是异常的破落。

大门紧闭,贴着封条,上方的匾额已被摘下,和四下里的热闹相比,这座府邸显得那般落魄而冷清——却是她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文初怔怔看着这座大门,双手不自觉地颤抖着,指甲掐在掌心中,生生着心底的冲动。什么样的冲动,她也不知道,是冲进府中,抑或仰天长啸,又甚至大哭一场,她不知道,她也什么都不能做。

她只能这么站着,盯着这座大门的视线一瞬不瞬,仿佛下一刻,便会有熟悉的面孔从里面走出,笑盈盈拍一下她的头,“咱家阿初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咱家阿初……

还有人会这么叫她么。

心中如被一把捏紧,抽的她生生地疼。

四下里有不少经过的人,见这清雅少年盯着早已破落的文府瞧,尽都奇怪地多看了两眼,她却恍然不觉,就这么定在了这里,一动不动,不敢上前一步,也不愿退后一步。

直到一阵惊呼四起,远远地,一辆马车飞奔而来,一路留下公子少女的畅快大笑。很快这大笑越来越近,飞快逼近了她,直直冲了过来。车夫发出一声大喝,“滚开!”

眼见这人反应慢了半拍地看过来,车夫骇了一跳,一把勒紧了缰绳,骏马一声长嘶,带着车厢动荡,险些就朝一侧歪倒,里头传出一阵哎呦声。

帘子被人一把掀开,露出少女惊魂未定的脸,她扫视着外面,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儿。

却是在第一时间忍下了怒气,先把文初从头到脚打量了遍,天子脚下权贵一把抓,若是一不小心踢了铁板,连累的可是整个家族。文初的身上还穿着赵阙给准备的衣裳,皆是和他相似的风格,虽料子上乘,然瞧着简约素淡的很。

此时的南朝,是以金银来体现尊贵的,但凡富户,大多穿金戴银环佩叮当,男子亦是金冠束发装扮华丽,似她这般,若非眼力实在是好,打眼一瞧只觉寒酸不已。

少女放下心来,玉手一指,尖声喝令,“给我拿下她!”

文初眉头一蹙,对方当街纵马,虽过张扬,可她也并非没有过错。正准备致歉的话闻言吞回了肚子里,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冷笑,“哪家的小姐,这般嚣张。”

她不惊不惧,不解释,也不逃跑,负手站着斜睨瞧来,要动手的护卫反倒一时拿不准了,齐齐看向少女。少女娇艳的脸盘儿上也浮现出疑色,眼前的少年清清淡淡的这么一问,却透着一种贵人常有的气势,“你又是哪家的人?”

“一介白身又如何?”

“我天之骄女,何等尊贵,你冲撞于我,自要付出性命!”

少女看她的目光顿时如看蝼蚁。

文初叹口气,知道问了也白问——这就是洛阳。换作从前的她,虽不至于因为这点儿小事儿取人性命,但教训一二也是难免的,谁让一方是贵人,一方是平民呢。

若是没有赵阙的玉玦,她恐是今天又得打上一场了,可既然玉玦在怀,便无需废话——整个洛阳城,敢和郭家叫板的有,但绝对不是眼前这个少女。

四下里不少瞧热闹的人,文初不愿意再纠缠下去,伸手入怀,正要取出玉玦,就听有人小声的议论着,“又是这付家人。”

“这付家人到底什么来头,以前也没见这么嚣张。”

“哪有什么来头,就是这个小娘子咯,让荣家八郎相中了——这付家最会看人下菜碟,以前缩着谁也不敢招惹,这会儿身价百倍了,也抖起来了。”

“荣家好大的名头,怎的会与付家联姻?”

“呸,算什么联姻,就是纳妾,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呗……这小娘子之后,好多家上门求亲了,哪有那么多女儿,最后还是到旁支里接了两个回来,一个许给了鲁家,一个留着备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