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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节 隔离带(1 / 2)

第二十节 隔离带

小时候马步青听隔壁家老爷爷说过,很多战斗中最先死的总是机枪手。长大后马步青学会了独立思考,为了证明这条带有浓厚旧时代色彩的宝贵经验已经被不断进步的战争形式无情抛弃,他详细记录下每次实兵演练,运用概率论与数理统计方法等去研究,最终得出了让团教导队里每一名渴望成为机枪手的新兵都消除顾虑的结论。为此,他的相关数学建模论文还上过军校学报,获得cb师原师长吴至刚大校的多次点名表扬。

但此时此刻,他面对的是一具狰狞的尸体。

狰狞的不是尸体本身,而是残酷的战斗和破灭的良好愿望,因为这毕竟是中横方向作战以来id团牺牲的第7名机枪手。当尸体被炮二连简单收敛起来,并插好方位标定物的时候,马步青从一位捡回那挺95式班用机枪的年轻士官脸上,看到了恐惧。

炮二连此行加强了团直特务连三排和三营炮兵连2个pp89式60mm迫击炮班。特三排是武装侦察排,从排长到战士,均为原eb旅侦察营尖刀连出身,没有新兵,军衔最低的起码也是个上等兵。

队伍重新开拨时,马步青对这名上等兵说,“给我吧。”

上等兵低着头,继续走。

“没听见吗?机枪给我!”

马步青近似咆哮的声音,召来了包括折雅志、赵璧东在内的很多人的复杂的目光。

这些兵,都是顿赤格烈从青藏高原上带下来的山地精锐。在战争爆发才转为现役的id团面前,他们始终有一种优势感。这种优势感是天生的,是长年高强度训练所致,是无数历史荣誉使然。指定这个兵改用那挺机枪的是折雅志,现在id团出身的马步青无缘无故把这个兵给骂了,这让折雅志面上很挂不住。可折雅志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朝下士点了点头。

上等兵又看了特务连三排排长一眼,才默默遵从炮二连连长的命令。

扛起这挺机枪,马步青才觉得心里舒服一些。他忍着眼泪,尽管泪水已经滴在上百双陆战靴踩出来的路上。看着这条路,他心里想,如果一开始就有路,他就不会迷失方向,就不会失去那名战友。

“谢谢。”他回头对那名上等兵说。

背着他的03式步枪在后面磨磨蹭蹭的上等兵,困惑地抬起头,看着他。

“就借一会儿,到了点还你。谢谢。”马步青郑重说。

下士呵呵一笑,“好的。首长。”

年轻的上等兵健步如飞,很快就跟上了马步青。

队伍爬上山脊时,天边飞舞的雪花终于落到手掌心,能让人看到雪的样子。这对久居中印边境高地的山地步兵来说,就像三年没回家的孩子在外面碰上母亲一样。士兵们低声交谈着,互相传递久违的喜悦。

远远地,走在几百米外的前卫组发现了对面高地友军发射的信号弹。那是为二营主攻1987高地提供侧翼警戒支援的三营,他们盼荣誉营上来,已经盼了很久。在折雅志的指示下,一名班长将那面“宜兰阻击英雄营”大旗亮了出来,奋力挥动。对面高地一片欢呼,甚至有人不顾战场纪律,操起机枪,对空“哒哒哒”扣了两梭子。尽管伪装成荣誉营先头的炮二连最终没有朝1987高地方向开去,而是在翻过山脊过,重新消失在白茫茫的天空与墨染一般苍翠的峡谷之间,但是那边的欢呼声仍久久不息。对大多数普通军人来说,战斗艰难的时候见到友军总是让人快乐的,不管友军奉着怎样的命令从何而来,为何而去。

“我们的任务就是四处晃晃,让敌人摸不着头脑。”

这时,折雅志才言简意深地向马步青正式转达团部命令。这项命令是绝密的,所以无意中撞见所谓“荣誉营”的马步青不能马上归队,他必须跟着炮二连,把戏演下去。

另一方面,坐阵团指的参谋长诸葛心在收到折雅志报告后,以马镇山的名义及时向二营补发了一份关于借调马步青到侦察股组织、实施某项任务的内部通知。马步青本来就是老id们公认的“首席参谋”,机场攻坚战在即,团部“密调有参谋业务经验的前沿骨干,加强战前情报支援工作”完全合乎情理,无可厚非。二营营长接到通知后,就立即安排五连副连长代理马步青职务,也没再追究马步青一行二人“无故失去联络”的前因后果。

针对1987高地的第二次拨点战斗即将开始。

二营营长放下清华大学测控技术专业的派头,来到担任第一攻击梯队的六连二排阵地,亲自为九名敢死队员端碗喂酒。

21世纪的敢死队员不再需要身捆一打、高喊万岁后一古脑冲上去,他们有团直特务连的无人侦察机和127mm、762mm手动狙击步枪,炮营第一、第三连的100mm迫击炮、107mm火箭炮,营属火力连的82mm迫击炮、120mm火箭筒,以及连属35mm自动发射器等等支援,一般情况下,只有在近距接敌时才有机会开火。

尽管如此,他们仍然是离死神最近的人。

九名敢死队员并非编制都在六连二排,而是从全营52名主动提交“甲字9号申请书”的人员中挑选出来,加强给二排。

甲字9号申请书,是前任政委常曙中校参考总参二部五局“红蜘蛛”部队选拨模式的一些经验,结合常规作战部队实际,在充分咨询战区军事法院、军事检察院,报请战区党委同意后,获准在id团首先试点实行的。提交申请者不论最终是否参与指定类型任务,不论事后是死是活,核准入档当日即记个人二等功一次,并享有晋职、晋衔优先权,任务中表现突出或重伤或牺牲的,自二等功起叙功;申请者在入档生效时限内,必须随时做好参与指定类型任务的准备,不得以任何理由调离原单位,如获升职,仍须挂职留任;入档生效时限内反悔、临战退缩或以自残、托病等方式逃避的,立即开除军籍,并经市级及以上电视台、广播电台、报纸等媒体公示,触犯法律的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写这份申请。

现在站在二营营长面前的九人里,就有三名营级评定的“尖子”,其中包括一名姓薜的连属狙击手。

“薛耀,哈尔滨的。”

这是个下士,和传统中牛高马大的东北形象不同,他站起来的时候甚至比只有一米七二的营长还矮。皮包着骨的左臂微微有些反曲,小时候多半有过骨折经历,也不知道验兵时是怎么通过的。薜耀仿佛看透营长心思似的,伸出两只指头,晃了晃说:

“多塞了两万,本来说是去空军地勤的唔”

下士薜耀皱着眉头喝完碗里最后那口酒,裂着嘴,不好意思地笑。

“你确定你是东北人?”营长把碗往旁边一搁,故意面露鄙意。

“李威也不信。”下士薜耀直呼赫赫有名的特务连上尉连长李威的大名,“他说,‘你们东北人也就混个卖相、嘴上得瑟,真干起来还不如湘蛮子,你说你连个卖相都没有也好意思嘴上得瑟?’哦,对了,他自己就是湖南人,老熟人开玩笑呢,衰人习惯了。可我真是,就、就是真不能喝。不过你放心,营长。平时李威那吃不到葡萄说葡萄的怂货跟我打靶,他用手动七点六、我用八八半自动,我都先让他三环。这回a国鬼子来,我是一环也不让。”

“我信你。”营长拿过上等兵的88式半自动狙击步枪,摸了摸,“我怎么突然觉得,有点大材小用了。”

“看您说的。您给第一梯队的任务是突击搜索,为炮兵和后续梯队提供目标指示,没我在怎么搜索呀,是吧?”

“第一次拨点,我们准备不足,仅在突破外围隔离带时就牺牲了四名战士。这次我们要吸取教训。敌人到底是有多少家底,摆在哪里,怎么摆,就全靠你们边打、边找了。一定要沉得住气!每挺进五十米,要至少报一次,等火力跟上了,再采取下一步行动。好了,你们都是老兵,不需要过多强调。按计划进行,去吧!”

100mm迫击炮对1987高地西坡隔离带进行第二次轰击的时候,敢死队背上爆破筒、发烟器、电话机和线匝出发了。

二排阵地到西坡隔离带的直线距离只有七十多米,但由于是仰攻,且坡度太大,进攻路线只能是不规则的连续曲线,既要减少直接暴露在坡上直射火力面前的机会,又要选择在敌机场迫炮群的定位盲区内实施清碍,可谓难上加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