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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向前(2 / 2)

“报告指挥员同志,我叫凌小芳,壮志凌云的凌,从不服小的小,桃花芬芳的芳。请您不要用怀疑或怜悯的眼色看着我,我首先是一名军人,其次才是女人。”

“军――人。”

马镇山喃喃自语,眼神中方才的犹豫之色不知从何时起已不翼而飞。再没有什么可担心可质疑的。从他们穿起军装拿起钢枪的那天起,不论曾经怀有何种目的,不论是否为此有所准备,都无法改变这一事实――军人就是军人。

(2)

“就这么悄悄地走了,都不敢去面对他们最后一眼。我很愧疚。”

自钻进这辆悍马车后就沉默了半个多小时的庭车常,在已无法从后视镜里看到那片山峦的时候终于开口了。

贾溪弯下腰再次检查被扔在座位前底板上的凯斯少校,直起身,握住那只略显纤秀的男人的手,“毕竟是让他们吸引敌人的主力,那种话,我们这些跟他们处不上几天的外人在了也不方便。你所害怕的只是死离死别的场面,而不是面对他们,没什么可愧疚的。话说回来,我们这趟更为凶险,你怕是也该做最后的准备了。”

庭车常抚摸着手中温热的掌上电脑,叹一口气,合起来,深深地埋入怀里的口袋,扣牢。

“常处长,再走十来分钟就得步行了。越往前警戒哨越不好糊弄。”握着方向盘的陶勇在后视镜里看了看“常处长”,偷偷地,又扫过“蝎子”一眼。

副驾驶位上的郑飞打了个呵欠,背对着后座,揶揄道:“我说谭雪,你两脚踩在洋鬼子身上可别把人家踩坏了。下车之前要撞上哨卡,还用得着。”

谭雪一听,踩在凯斯脸上的靴尖又加重了一些力度,直到凯斯抗议地唔唔几声,方肯罢手。

庭车常的心情突然好起来,抱起双手,摆出一副老大哥的姿态,“要论起虐待,你比我一个战友差远了,当年他……”贾溪松开手,别过脸去。庭车常察觉到她脸上的异样,自知提到了不该提的人,瞬间便恢复了惯有的漠然神态,心里将那套计划又重新盘算了一遍。

(3)

两个小时以前,蝎子的电台带来了“三太子”行动蓝队暨qi旅指挥所的预警信息及应变方案。几经思量,仍然希望渺茫。

特种部队的“特”在于隐秘与突然,而三部雷达车一旦得手便使其特质大打折扣,成为众矢之的。在钢铁洪流面前,既暴露了行踪又被雷达车束住手脚的特种兵纵有过人之能,也不过是等待被屠杀的羔羊,全体壮烈事小,完成不了任务事大,更暴露了全局战略机密。可以肯定,仅凭包括郑飞一部在内的11名特种兵和14名常规部队官兵,要冒着敌援一个营随时扑来的危险从一个满编机步连手中夺回三部雷达车,这是极为不实现的。

真刀真枪的战场对他而言是一块未知的领域,但并不影响他作出此番决策。作为一名曾与最狡猾的敌人在斧声烛影、腋肘生变中短兵相接的资深特工,他比常规战争上的指挥官更懂得揣摩对手的心理并利用其弱点,不论是何种战场,何种环境,决定胜负的关键永远也必定是人。

经左右权衡,反复计算,他决定将计就计。数年海外谍战工作的阅历造就了他“多思快行”的一惯作风,为了尽可能减少联络节点,以防节外生枝,他越过“三太子”行动指挥部,以行动领导小组成员的身份直接与红队首脑杨旅长取得联系,述于方略。

杨旅长对这个看似疯狂实但确有几分把握的计划毫无心理准备,同时也因旅部正按照所谓“向前”行动的计划处于无线静默期以防敌侦听单位识破真伪,无法即时向指挥部请示,但幸运的是,他很快回电,“同意”二字,再简短不过。中国兵家,自古便有“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前例,其缘由在于,一线战机瞬息万变,稍纵即逝。此番计划虽未得到行动指挥部首肯,但杨、庭二人既然身为行动领导小组成员,又各掌蓝、红两线全权,只要意见统一、协同一致,是完全可以就此计划临机处置的。

因在“血鸟”部队受过严谨的分队级特种作战指挥训练而成为红队执行指挥官的贾溪,也同样为庭车常这个“军事上的外行”的大胆计划感到震惊。在提出异议之后,庭车常仍然没有丝毫的动摇。她照例服从了。不知从四年前的哪一天开始,心高气傲的她已在不知不觉中在面对庭车常的坚决时一次又一次的服从,甚至是妥协。正是这种无条件地信任并服从,让整个1024特别小组在众多军警特宪的眼皮子底下顶过了最艰难最危险的时期,足足撑了四年……

(4)

至今为止,唯一出乎预料的是,越进入敌军控制区腹地,越见不到哨卡。这也意味着再进一步就更危险了。

“就在这下车吧。”贾溪说。

陶勇最后一次切换离合器,并将车子停到路边。

庭车常先下了车,半开玩笑道:“既然是来找死,赶早不赶晚。”

好开玩笑的郑飞,脸色凝重起来。谭雪也收敛起随意的目光,打开t93狙击步枪的保险栓,舔了舔嘴唇,“298旅,你大爷――我来了。”

贾溪拎着凯斯下车,扔到庭车常跟前。庭车常没说一句话,别过脸去,只顾着检查手中的03式自动步枪。这样的场景,她经历过无数次,每一次的结果都是一样的――她的针下又多了一个永远都不会说话的死人。不论是庭车常,还是贾溪,从穿起军装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是特殊的军人,什么国际惯例,什么战争法,什么伦理道义,诸如种种对于活在黑色世界中的人们而言,对敌对我都是一种奢侈品,从未享受,亦从不施舍。这次也不例外,并不会因为这是正面战场而有所改变。

凯斯的目光黯淡下来,叹了一声,“我这辈子没亲手杀过一个人,上帝也许可以宽恕我。”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庭车常喃喃自语。“卡察”一声,他拉响了枪栓,走下公路沿着一条小溪向南走去。谭雪和郑飞一前一后,无声地跟随。陶勇兀自回望一眼,“向前走,赶紧跟上来。”

贾溪嫣然一笑,映着清澈的水,面若桃花,当四条身影渐渐隐去,蓦地心中茫然:这水被染红的时候,不知道我们是否都活着。

右手探进外衣里,停在到背上,赫然抽出一支纤细的软针。只说了一句话,竟是安慰的口吻。

“少校,如果我真有来生的话,不希望这个世界还有战争。再见。”

最后的刹间,凯斯瞳孔里的恐惧杳然而逝,落了一滴眼泪,突然笑了,像是在说――我也一样。

贾溪手中的针尖微微一抖,准确而缓慢地钻进太阳穴。

这一隅的水色渐渐变红。

那一方的青山脚下。qi旅指挥所里传出一道电波,进入每一名处于一线的通迅兵的耳朵。只有两个字。

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