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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心头的朱砂痣(2 / 2)


苏妍皱了眉头,也不知有没有领略她的意思,正要做口型问个明白,忽然感到旁侧的苏娆眼风一扫,朝她看来。

苏妍骇了一跳,忙收回目光,朝苏娆挤出一抹笑意,柔柔地唤了一声,“五皇姐。”

苏娆轻笑,眼尾的弧度愈发娇媚。她上上下下打量了苏妍片刻,方懒懒启唇,“皇妹今儿打扮得,可真真是出挑。”

苏妍看着她一张一合的红唇,心中浮上难以言喻的惊慌。那是种本能的反应,好像看到苏娆那双漆黑的眸子,就总觉的自己的魂魄会被吸进去一般。

她深吸一口气不愿输了气势,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朝苏娆柔和地笑笑,“五皇姐说笑了,有皇姐在,其他人哪里还有出彩的机会?”

她这话,半开玩笑半认真,听上去似乎在夸苏娆,但细细听去,却又带了几丝淡淡的不服气。

苏娆眼波一横,睨她一眼,慵懒开口,“你知道便好。就怕有的人,没有这个自知之明。”

说罢,不再看她。

苏妍心中一刺,眼底有怒意一闪而逝。

苏娆这明显的讽刺话语,她如何听不出?心底到底不服,暗暗一咬银牙,眼中闪过一抹阴鸷。说她不自量力?哼!那待会便走着瞧。

她心中惦记着如何抢苏娆风头之事,当下也顾不上宋清欢了,只低垂着头暗自思索,眉目间有怎么也掩不住的不甘。

宋清欢看着两人的表现,长睫一垂,心中暗自慨叹。

若论起来,苏妍的心思和段位其实不算低,只是在苏娆这样毫不掩饰的狂妄面前,登时便落了下乘。有的人,天生就有这样的资本狂傲。苏娆,确是这其中的佼佼者。

也难怪她前世用尽手段想要得到沈初寒。

她这样的人,事事都要最好的,如何能忍受嫁给一个与自己父皇一般大的老头子?大概在她心目中,唯有有才又有貌的沈初寒,才足够与她匹配罢!

心中冷笑连连,不免也生出几分怒气。

既然她这么在乎她所拥有的一切,这一世,自己要将她所有在乎的东西,都一一毁灭。

眼神一冷,眸底有霜寒浮起,寸寸凝结成冰。

这时,苏娆似敏感地察觉到了什么,不经意地回头望来。宋清欢飞快敛了周身的寒意,垂首而立,一副恭顺温和的模样。

苏娆清冷的目光在她身上一顿,很快转回,没有多做停留。

这时,殿内的人声似乎安静了些许,紧接着,有殿外内侍宏亮的声音响起,“贵妃娘娘到——”话音落,又接着唱道,“贤妃娘娘到——”

原本小下去的议论声顿时又大了起来。

贵妃和贤妃素来不对盘,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此时居然同时到达,众人皆生了看戏的心思,伸长了脖子朝殿门口望去。

宋清欢也跟着看去。

门口果然出现了两位盛装打扮的女子,踏着月光而入,左侧女子,温雅秀美,右侧女子,娇艳姿媚,皆是容光四射,美得各有千秋。

两人虽是同时进入,中间却仿佛隔了条不可逾越的鸿沟,各自目不斜视,并不理对方,却也不曾闹出什么争抢之事来,皆是仪态端方地朝前走着。

怕是只刚好在门口碰到罢了。

众人见两人连眼神都没接触一下,只当不见,纷纷歇了看戏的心思,不再多看,又各自同旁边的人说起话来。

宋清欢打量了进来的两人几眼,左侧女子瞧着与苏风铭有几分相似,心知她便是阮贵妃了。果然,宋清欢瞧见她看了两眼苏风铭,面上神情稍缓。

阮贵妃和贤妃各自入了座。

没多久,终于等到了宸帝和皇后相携而来。

尽管活了两世,这却是宋清欢第一次见到宸帝和宸国皇后,不免有几分好奇,不动声色地朝两人看去。

各国皇室的基因都极好,苏镜辞和苏风铭长相皆是不俗,宸帝自然也是个美男子,只是瞧着有几分阴翳,似乎并不大好相与的模样。

宋清欢垂眸。

想起清心殿前苏娆看着红梅说出的那番话,再瞧瞧如今宸帝眼中透露出的阴鸷,她大概也能理解柳芳仪为何会冒着巨大的风险偷情了。

帝后入座,人群安静了下来。

宸帝端起酒杯,一面扫视着下方的众人,一面朗声说着一番客套话。他的声音带了淡淡低沉,虽然面容保养得当,但语中的情绪,还是透露出几分岁月的沧桑。

一番话正待说完,宸帝的目光扫了过来,落在一处,忽的一顿。

宋清欢敏感地望去。

只见宸帝的眸光先是震惊,再是惊喜,继而异色一闪,渐渐恢复如常。

而他目光看向的地方,正是苏妍!

看来,苏妍今晚的装扮,果然让他想到了失踪的锦妃!

垂眸一敛,宸帝面上的笑意登时垮了下来。

好在此时他一番话已经说完,众人纷纷举杯向宸帝表示谢意,没有多少人注意到神色的变化。可一旁的皇后,却是看到了。

说来也奇怪,皇后并不是明艳娇媚的长相,在阮贵妃和贤妃各有千秋的美色衬托下显得有几分平淡,可苏娆的气质,却偏偏娇媚到了骨子里,若细细论起来,反而更像宸帝一些。

苏镜辞和苏娆,都遗传了宸帝那双潋滟勾人的桃花眼!

皇后面上不动声色,端起酒杯浅浅啜一口,目光却是顺着方才宸帝看的方向朝宋清欢这边看来。她这一看,心中也不由蓦地一惊。

像!实在是太像了!

苏妍今日穿了身上这套月牙白的裙衫,简直同那人有五分相似!

她隐约记得,锦妃曾经也有一套这样相似的裙衫,群幅褶褶,流光溢彩,只是刺绣的纹样略有不同,但那样别致的水墨风荷,反而衬得苏妍的气质,愈发仙气泠泠!

皇后眼中透出浓浓警惕。

她的容色在众多嫔妃中并不出众,但多年来久居后位,屹立不倒,除了背后有强大的母家支持外,她自己也当然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人人都知宸帝心头的那颗朱砂痣是锦妃,她知道,却并不生气。

从踏入深宫的第一天起,她就知道,她要的,从来就不是皇帝的宠爱,而是无上的荣耀和权利。不得不说,再这一点上,苏娆的野心确实是遗传了她的。

这么多年来,自从锦妃失踪,除开政治上的需求,后宫真正合宸帝心意的那些莺莺燕燕,或多或少都有那位锦妃的影子。或是眉眼相似,或是气韵相近,甚至可能是某一刻某一个表情神似。

除开最近新得宠的柳芳仪,这么多妃嫔当中,当属韩婕妤与锦妃最为相似。

苏妍肖似其母,只是平日里多喜模仿娆儿的打扮,喜繁复艳丽的色泽,倒并不觉得有与锦妃相似之处。可今儿这一席淡蓝色衣裙一上身,仿佛间竟看到了当年锦妃的影子!

她止不住冷了眸色。

若只是与锦妃相似的嫔妃,她并不放在眼中,也并不担心自己的位子会受到威胁。皆因宸帝性子矛盾而难以琢磨。对于这些女子,一开始的新鲜感过后,他便会感到莫名空虚,然后很快意识到这些人终究不过是替代品,他心中的那个人,是再也不会回来。

一旦认清这个现实,不管曾经多得宠的嫔妃,最后都会被他打入冷宫。过段时间,却又会有了新的猎物。

如此往复,乐此不疲。

韩婕妤因着与锦妃最相似,当年得宠的时间也最长,这才有机会生下了苏妍。只是她最终还是逃脱不了失宠的命运,升作婕妤之后就再也没有晋过位分。这么些年过去了,是断无再复宠的可能。

可此时见到这样的苏妍,皇后却突然生了一丝危机。

苏镜辞到底是皇子,便是与锦妃有几分相似,也不大容易让宸帝想起锦妃。可苏妍就不一样了,她是帝姬,宸帝会不会把对锦妃的爱和思念,全部投注到苏妍心上去?!

若真是这样,连带着韩婕妤也会再度起势,自己没有皇子,到底有几分底气不足,万一……

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寒颤,小心翼翼朝宸帝望去。

却见他垂首看着手中的酒杯出神,眼中一片雾气笼罩,完全猜不透心中所想。

须臾,有歌舞伎入内助兴,殿内气氛渐渐火热起来。

看着一派欢乐祥和的气氛,实则人人心思各异,难以揣测。

这时,苏妍却突然站了起来,端起酒杯朝上首的宸帝行了个礼,“父皇操劳了一整年,这杯酒,儿臣敬父皇!”

宸帝猛地抬了头,鹰隼般锐利的目光落在苏妍面上。

他寒眸一眯,端起酒杯,话语中带着一丝柔情开了口,“妍儿有心了。”说着,仰头喝下杯中酒酿。

素日,宸帝对苏妍并无多少关注,神情也是冷淡,如今日这般温柔的说话,真真是头一遭!苏妍只当是身上的衣饰衬出了自己容貌的秀美,终于让父皇发现了自己的好,心内一阵欣喜,也跟着仰头喝光了杯中酒水。

她不胜酒力,本只打算喝一口意思意思,只是一时激动,将酒全灌了进去,脸上登时就泛起了潮红,眼中水汪汪的一润,愈显娇柔。

宸帝喝完酒,放下酒盏看去,却正好望见白玉般的肌肤上浮现的一抹娇红,握住是杯盏的手蓦地一紧,眼中浮起一抹迷离之色。

阿锦。

他唇微动,喃喃唤一声。

皇后此时有些心神不定,并未注意到这些。可宸帝的口型,却被宋清欢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猛地一沉。

宸帝看着苏妍的目光,似乎有几分不对劲。

那种怪异的神情,让她有些不寒而栗,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当日苏妍找上门来,她原本只想借机会混入宸国皇宫,为盗取清元果做准备。可想想她前世对自己所做之事,终究是不甘心,便想着利用此事做文章。

之所以会想到利用锦妃,是因为曾经在聿国皇宫发生过的一件事。

当日,有妃嫔为了争宠,偷偷穿上与母妃相似的服装,妄图引起父皇的注意。不想,父皇却勃然大怒,派人将那妃嫔活活杖毙,尸体扔出去喂了野狗。这样的情绪,大概是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心底的美好罢。

所以她才想到了将同样的办法用在苏妍身上,让宸帝厌弃苏妍,这才想办法弄到了锦妃的画像。

苏妍气质本就与锦妃有些相似,再一穿上这衣服,简直更像了。

然而她没有料到的是,宸帝的性子与父皇却完全不同,事情的发展,也似乎脱离了她的预期。

眼下这种情况,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同样注意到了宸帝诡异神情的,还有苏妍旁边的苏娆。她桃花眼一狭,眼中一抹流光飞快闪过,面上现若有所思的神色。

苏妍开了这个头,二皇子等人自然也站起来各敬了宸帝一杯。

宸帝敛下眼中神思,一一应了,心中炙热的情感冷静下来,不再看苏妍。

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并没有多少人注意到。

倒是苏镜辞,若有所思的目光在苏妍身上那套广袖留仙裙上一顿,微有疑色,不过很快便收回了目光。

宋清欢瞅他一眼,心中思忖。

那富商得的画像,定是从宫里头流传出去的。锦妃画中那套广袖留仙裙,宸帝肯定是熟悉的,只是不知苏镜辞有没有印象?

瞥一眼苏镜辞,却见他又喝完了杯中酒水,手指扣了扣几面,示意自己满上。她无奈,只得上前又给苏镜辞斟了一杯。

今儿也没什么特别之事,苏镜辞酒兴怎么这么浓?

一旁的苏风铭也是诧异,按住他又要去拿酒杯的手,劝道,“三哥,你今晚喝得够多了,别喝了。”

苏镜辞勾唇一笑,听话地收回了手,只道,“你何时也管起这么多来了。”

苏风铭无奈地抿一抿唇,“我这也是为你好啊。三哥,你少喝些。”

“好。”苏镜辞乖乖应了,没有再多说,只抬眸看起场中的歌舞来。

宋清欢微眯了眼眸,不知为何,竟从苏镜辞的背影中看出了淡淡的寂寥。

她别来眼朝殿外望去。

外头的夜色更浓了,看样子,时辰已不早。

心头浮上一丝焦急。

流月和沉星定然回去将情况告诉了沈初寒,以他的性格,这会子定然在宫外等着了,若自己再不出去,他定会担心。可看样子,这宫宴一时半会还没有完的迹象,她得想办法出去给沈初寒放个信号弹才行。

想了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低了嗓音在苏镜辞耳旁道,“殿下,奴婢有些……有些不适,能否先出去一下,很快便回来。”

苏镜辞转头,定定看了她一瞬,忽然启唇,“你知道地方?”

宋清欢一愣,这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恭房,略显尴尬地点头,“嗯,奴婢会问清楚的。”

苏镜辞没有出声,只淡淡地看着她。

看得宋清欢心中起了几分冷意,他方才开口,语带讥诮,“你该不会是想要偷偷溜吧?”

宋清欢只得陪着笑,耐心道,“三殿下说笑了,没有三殿下的吩咐,奴婢怎敢擅自离开?”这会子根本就没有人出宫,万一她贸然出去,在承天门被人拦住可就麻烦了。所以为了稳妥起见,还是等到宫宴结束之后,再混在人流之中出去为上策。

苏镜辞挑了挑唇,声线微冷,“谅你也不敢。”说着,摆一摆手,“速去速回。”

宋清欢躬身行礼,刚要退下,正好看见另一侧的苏景铄转过头来跟苏镜辞说话。

她起初没有注意,刚要转身,眸光忽然瞟到某处光芒一闪。

她并没有看清什么东西在放光,但还是不由自主地怔住了脚步,不知为何,心底升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眸光一垂,朝方才看到的光芒处望去。

待看清发光的是何物时,宋清欢陡然色变,手脚顿时变得冰凉。